白得刺眼。“看!”他把纸塞到我手里,手指头冰得像河里的石头,“调令!回城的调令!
批下来了!”那纸薄薄的,轻飘飘的,可落在我手里,却像块烧红的铁。上面的字,
我认不全,可那个鲜红的戳子,像血一样扎眼。回城。这两个字砸得我头晕眼花。“太好了,
卫东!”我挤出笑,声音干巴巴的,“啥时候走?”“明天一早的车。”他眼睛亮得惊人,
盯着我,又像是透过我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,“春桃,你等我。”他抓住我的手,很用力,
捏得我骨头生疼,“我一定回来接你!去城里!过好日子!信我!”他说的又快又急,
热气喷在我脸上。我看着他的眼睛,那里面像燃着两簇火苗,烧得旺极了。我拼命点头,
喉咙里堵得死死的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信他?我除了信他,还能信谁?“等我!
”他又重重说了一遍,然后松开手,转身就往知青点的方向跑。跑得飞快,
像生怕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咬他。风卷起他白衬衫的下摆,呼啦啦地响。他一次也没回头。
背影越来越小,最后消失在河堤拐弯的土路尽头。我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,站在原地。
河风呼呼地吹,吹得那张纸在我手里簌簌发抖,像只垂死的白蛾子。等他?他说得那么笃定。
可心口那块地方,怎么像被这河风吹了个对穿,空落落的,灌满了冰凉的水汽?河水哗哗流,
带着枯枝烂叶,头也不回地往下游淌。我站了很久,腿都僵了,直到那张纸被风吹走,
打着旋儿落在浑浊的水面上,眨眼就不见了。日子像村口那架破水车,吱吱呀呀,
没完没了地转。麦子割了,苞米种下,苞米抽穗了,又黄了。风刮过光秃秃的田野,
卷起枯叶和尘土,打在脸上生疼。三年了。陈卫东那句话,“等我回来接你”,开头像颗糖,
含在嘴里,甜得让人发晕。可日子一天天磨,这颗糖早就化了,
只剩下一股子苦到舌根的渣子,粘在喉咙里,咽不下去,也吐不出来。村里人的眼神变了。
像针,密密麻麻扎在我背上。我去河边洗衣裳,那些婆娘们聚在柳树底下纳鞋底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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