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岁半的刘瑞正用脚尖踢床板,奶声奶气地喊:“奶奶,爸爸车车呢?”“在院角停着呢,
等会儿送你去幼儿园。”王秀兰擦了擦手,掀开锅盖看小米粥,金黄的米油在沸水里打转。
堂屋的挂钟指向六点十分,红漆剥落的钟摆晃啊晃,像在催着人。东间传来吱呀的推门声,
儿子刘光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工装,电动车钥匙在裤腰上叮当作响。“爹的降压药放床头了?
”刘光弯腰系鞋带,瞥见母亲往保温桶里装南瓜饼,铝制饭盒上印着“安全生产”的红字,
还是前年在县城工厂发的。王秀兰嗯了声,把保温桶塞进他帆布包:“晌午热,带壶绿豆汤。
瑞瑞昨晚抱着你工装睡,说有爸爸的汗味。”刘瑞光着脚跑到厨房,
小短裤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奥特曼,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。
他仰头望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父亲,睫毛上还沾着眼屎:“爸爸下班买糖糖,
幼儿园小朋友都有。”刘光蹲下来替他擦脸,
指腹触到孩子鼻尖的小疤——上周在门口槐树下摔的,结的痂刚掉。“中,
爸爸给瑞瑞买橘子糖。”刘光捏了捏儿子的小肉手,电动车的提示音突然响起,
是邻村的建军在催。他站起身,帆布包的肩带蹭到灶台边的相框,玻璃上落着薄灰,
里面是五年前的全家福:媳妇张爱霞穿着红棉袄,怀里抱着刚满月的瑞瑞,
身后是新盖的三间瓦房。电动车突突地碾过青石板路时,东边的日头刚冒红边。
刘光的后背被晨露打湿,想起昨夜瑞瑞趴在他胸口数心跳,小手指戳着他锁骨下方的胎记,
像片小枫叶。县城的电子厂要赶制出口订单,他每天得骑四十分钟电动车,
好在能赶在幼儿园放学前回家。幼儿园的铁栅栏在晨风中摇晃,王秀兰牵着刘瑞的手,
看他把奥特曼短裤提得老高。班主任李老师迎出来,
鬓角别着朵野茉莉:“瑞瑞昨天画的全家福贴在教室墙上呢,说爸爸的电动车会发光。
”刘瑞突然挣脱奶奶的手,跑到院角的合欢树下,
捡起片粉色的花瓣塞进裤兜——那是要送给爸爸的“礼物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