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破蒲扇还在“嘎吱嘎吱”地响。这就是我的童年,
混杂着汗水、泥土、蚊子包和奶奶口水味的童年。**2**傍晚,
爹王大柱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。他像个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兵马俑,浑身上下,
从头发丝到脚指甲缝,都填满了黄土。汗水在脸上冲出几道沟壑,露出黝黑的皮肤。
爹话不多,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,性格也像土地一样,沉默,坚韧,
但有时候也让人觉得憋屈。“爹,房顶……又漏了。”我指着墙角那个豁了口的瓦盆,
里面已经积了小半盆浑浊的雨水。昨天半夜下了场小雨,堂屋顶上那个老漏点又开始滴水,
把靠墙那块的炕席都洇湿了,散发着一股霉味。爹抬头,浑浊的眼睛扫了一眼黑黢黢的房梁,
上面挂满了蜘蛛网和灰尘。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最终只是含混地“嗯”了一声,
吐出两个字:“秋后。”又是秋后。每年都说秋后,等卖了棉花或者粮食,就买瓦,就修房。
可每年卖了钱,先还春耕时赊的化肥、农药钱,再留下一点买种子和口粮的钱,
就所剩无几了。修房?那是遥不可及的梦。我们家这三间土坯房,是爷爷年轻时候盖的,
比我爹年纪都大。墙体早就被雨水泡得松软了,有好几处裂缝,用泥巴糊了又裂,裂了又糊。
村里稍微有点门路的,都盖上红砖瓦房了,亮堂,结实。只有我们家,
还守着这随时可能塌掉的老古董。晚饭,是永远的主角——玉米糊糊,稀得能当镜子照。
外加一小碟黑乎乎的腌萝卜条,咸得齁嗓子。招弟扒拉着碗里几粒可怜的玉米碴子,
小声对娘说:“娘,饿。”娘李秀英叹了口气,把自己碗里稍微稠一点的刮给招弟,
然后习惯性地瞪了我一眼:“你看啥?你爹下地累一天,得多吃点干的。
”她指的是爹碗里那半块干硬的玉米饼子。我低下头,大口喝着那清汤寡水的糊糊,
试图用它填满咕咕叫的肚子。心里却偷偷想着隔壁二叔家今天飘来的炖肉香。
二叔在镇上粮站扛包,算半个“吃公家饭”的,日子比我们强太多了。每次他家改善伙食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