预产期逼近,丈夫霍齐又旧事重提,说要肩挑两房。
“草原规矩,哥死弟承,我得把寡嫂和侄女接来照顾。”
我坚决反对。
他瞬间暴怒:“结婚这么多年,我才发现你这么容不得人!”
争执推搡间,我大出血被推进抢救室。
霍齐却直接抛下我和五岁女儿,转身就走。
从那以后,他干脆和寡嫂、侄女在城另一头安了家。
孩子出生未满百天,便夭折而去。
霍齐非但不难过,还抢走我给女儿攒的学费,为侄女大办生日宴。
两年后,女儿因长期营养不良,患上胃癌。
我跪求霍齐救救女儿。
他却冷漠提出离婚。
“癌症治不好,只能怪苒苒命不好,美美要报少年宫,钱得给她用。”
“对了,我们得快点离婚,我不想美美被人笑没爸。”
最后,女儿不愿拖累我,从高楼一跃而下。
我悲痛欲绝,拿刀捅死他们三人,随后吞药自杀。
再睁眼,我回到孩子刚去世这天。
这一次,我定要护住女儿,绝不让悲剧重演!
1.
「妈妈,你别哭。」
小小的女儿苒苒吃力地伸出胳膊,想要抱住我安慰。
我猛地回过神,一把将她搂进怀里。
手指紧紧攥着她瘦弱的小肩膀,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像上辈子那样从我生命里消失。
屋子里乱得像被土匪洗劫过,摔碎的碗碟满地都是。
儿子死了,霍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一进门就翻箱倒柜地搜刮钱。
甚至抢走了冉冉的学费,我苦苦哀求他别拿走。
他却不管不顾,嘴里嚷着:
「美美要过生日,这点钱正好,你别这么计较。」
我扑上去拦他,他一脚踹在我肚子上。
我疼得蜷在地上,眼睁睁看着他卷走那几千块扬长而去。
女儿缩在我怀里,小声说:「爸爸刚才好凶,我害怕。」
我心口一抽,搂她的手更紧了些,低声哄道:
「苒苒,妈妈带你出去,咱们不在这破地方待着了。」
上辈子我忍气吞声,换来的只有女儿的命和一身的悔恨。
这一次,我绝不会再让苒苒受半点委屈。
我拉着苒苒就直奔他办宴的地方。
那地方我也是后来从亲戚嘴里听来的。
霍齐为了他嫂子的女儿,愣是请了半个小区的人还有一堆亲戚,唯独把我蒙在鼓里。
刚到饭店门口,就被服务员拦住了。
那小伙子上下打量我俩,一脸不耐烦:「哎,哪个包厢的?」
我憋着一口气,冷冷吐出霍齐的名字。
服务员挑了挑眉,刚要说什么。
旁边一个打扮时髦的大妈却凑了过来,眯着眼问:「你是霍齐啥人啊?」
「他妻子。」
大妈愣了下,视线在我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旧外套上转了一圈。
嘴角一撇,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:
「哟,那你可得跟我来,我带你去。」
她一边走一边嘴没停过,话里话外全是试探。
我没心思跟她绕弯子,直接把近况实话实说。
大妈一听,眼里那点讥讽更浓了。
到了最大的那个包厢门口,我一眼就瞧见嫂子秦昭月搂着侄女出来。
她一身红得刺眼的缎面长裙,跟电视里那些港城小姐。
侄女也是一身洋装裙,裙摆上还镶着亮闪闪的珠子。
反观我和苒苒,衣服破得跟叫花子似的。
大妈瞧见秦昭月,扯着嗓子喊:「霍齐家的,你看谁来了!」
嫂子回头,脸色刷地一变,僵硬地挤出句:
「啊,弟妹啊,你咋在这儿?」
我冷笑一声,抱着苒苒往前迈了一步:
「咋了,我家霍齐办宴,我这当妻子的还来不得?」
她干笑两声,「能来能来,哪有不让的理儿。」
2.
侄女美美小脸一拧,指着我俩嚷:
「走开,你们这两个乞丐不许来我的生日宴!我要爸爸把你们赶走!」
说完她就一溜烟冲进包厢。
我气得肺都炸了,抱着苒苒紧跟进去。
包厢里烟雾缭绕,酒气熏天,美美正拉着霍齐,指着我俩喊:
「爸爸,来了两个乞丐骂妈妈呢!」
霍齐正喝得脸红脖子粗,闻言猛地一拍桌子,吼道:
「谁敢欺负我媳妇!」
我抱着苒苒站那儿,冷眼盯着他,高声道:「我,你想咋样?」
霎时间,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我身上。
霍齐脸色一僵。
我不给他喘息的机会,嗤笑一声:
「霍齐,我咋不知道你啥时候换媳妇了?」
「嫂子是你媳妇,那我算啥?咱俩那结婚证算啥?」
我一边说,一边从兜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结婚证,高高举起来。
众人哗然一片。
霍齐急了,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低声吼:
「你这是干啥?多丢人啊!」
我甩开他的手,嗓门更大了:「丢人?霍齐,你抢我女儿学费给侄女办宴。」
「把我踹得半死不管,我都没嫌丢人,你倒嫌我丢人了?」
他脸涨得通红,结结巴巴想辩解:「你别瞎说,我那是……」
旁边秦昭月赶紧过来打圆场,笑着说:「弟妹,别生气,都是误会,霍齐他……」
我扭头瞪她:「误会?别人叫你霍齐媳妇,你们一对叔嫂这是在一起了?」
这话一出,有人开始指指点点,有人偷笑出声。
美美却不乐意了,冲过来就推我:
「你个臭乞丐,凭啥说我妈!」
我没站稳,抱着苒苒差点摔倒,幸好撞在桌边才稳住。
苒苒吓得「哇」一声哭出来。
美美拿起桌上的杯子砸过来,我伸手挡住,杯子擦过她摔在一旁的地上。
「你干什么!她还是个孩子!」霍齐暴怒地冲我吼道。
我冷笑一声:「是啊,她是孩子,我女儿就不是孩子了?」
霍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「行了,别在这儿闹了,回家说去。」秦
昭月赶紧拉住美美,满脸堆笑地劝:「哎呀,弟妹你别跟孩子计较,她不懂事。」
我不吭声,低头哄着怀里的苒苒,手指轻轻拍着她的背。
可那股子气憋在胸口,堵得我差点喘不过来。
包厢里的人有的看热闹,有的假装低头喝酒。
那大妈更是幸灾乐祸地凑过来,阴阳怪气地说:
「哟,霍齐,你这家里事儿挺热闹啊,两边都摆不平呐。」
霍齐涨红着脸,梗着脖子嚷:
「别听她胡说,我和我嫂子在家是分床睡,我们没什么!」
可这话一出口,包厢里的人眼神更怪了。
我懒得搭理他那拙劣的谎言,抱着苒苒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,开始一口一口喂她吃饭。
桌上摆着五荤两素,鸡鸭鱼肉香气扑鼻,看得我眼眶发热。
自从生产到现在,霍齐根本不给我钱。
我连月子都没坐满,就拖着虚弱的身子出去扫大街挣点钱。
苒苒更别提了,我就算再紧着她吃。
她那小脸还是瘦得跟纸片似的,营养跟不上,瞧着就让人心酸。
霍齐凑过来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咬牙道:「你想怎么样?」
他瞧我这副豁出去的架势,倒也不敢太硬压我。
我瞥了他一眼,冷冷道:「我要住你们那房子,家里被你砸成那样,早不住人了。」
他愣了一下,飞快扫了眼四周看热闹的人群,憋出一句:「行。」
到了他们租的小洋房,我才算开了眼。
房子收拾得精致,一个房间就顶得上我们那老破小整个家。
墙上还挂着花哨的装饰画,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,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淡淡的香味。
苒苒一进去就兴奋得不行,小手摸摸这儿摸摸那儿,眼睛亮晶晶地仰头看我:
「妈妈,这里真好看,我们能和爸爸住在一起了吗?」
她这话刚落地,美美就蹦过来指着她鼻子骂:
「那是我的爸爸,你这个破乞丐!」
秦昭月赶紧拉住她,嗔怪道:
「胡说什么,你哪儿来的爸爸,你啊就是个没爸的孩子。」
说完,她甩了个哀怨的眼神给霍齐,眼角还挂着点水光。
霍齐被她那眼神勾得心一颤,皱着眉扭头冲我嚷:
「张芬玉你真能搅事,你要呆在这儿多久?」
我抱着苒苒,慢悠悠地回:「嫂子住多久,我就住多久。」
这话一出,秦昭月脸色顿时僵了,手指攥着美美的胳膊都紧了几分。
霍齐瞪着我,像是想发火又不敢,憋了半天憋出一句:
「你别太过分。」
「霍齐,我过分的前提是你没亏待我,没亏待你亲生孩子。」
「你算算从怀孕到现在,你给过一次生活费吗?」
「我照顾苒苒又要照顾那个小的,我现在就想住我自己丈夫租的房子怎么了?」
我盯着霍齐,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。
说到那个死去的孩子,我胸口像被掏了个洞,疼得喘不上气。
霍齐抿着嘴,眼神闪了闪,像是被我戳中了什么软肋。
他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没吭声。
3.
半夜,我睡得迷迷糊糊,耳边却飘来一阵压低的争吵声。
「你到底啥意思?她住这儿算怎么回事?你是不是还惦记她?」
霍齐低吼回去:「你小声点!她不走我能咋办,赶她出去让人戳我脊梁骨?」
秦昭月冷笑:「戳脊梁骨?你爱的明明是我,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直接和她离婚!」
两人越吵越凶,最后砰一声,像是什么东西砸了。
我悄悄起身,眯着眼从缝隙里看过去,只见秦昭月披头散发,手里攥着个碎了的花瓶。
霍齐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:
「她要住就住,反正我没亏待你。」
秦昭月气得发抖,猛地扑过去揪他衣服:
「没亏待我?你个没良心的,当初是谁跪着求我跟你过日子?」
后面的话,我没有再听下去。
我的心彻底凉了。
一瞬间所有疑惑都有了答案。
我以为丈夫是因为长期和嫂子住在一起才会最后变心。
却不想他们早就有了一腿。
我曾想着只要住进来了总有一个好结果。
却不想我的婚姻早就无可挽回了。
我轻轻爬回床上,看着熟睡的苒苒,抚摸着她瘦小的脸蛋,心里下定决心。
早上,我趁着霍齐要出门前伸手问他要苒苒的学费。虽然心如死灰,但孩子的事不能耽误。
他不耐烦地说:「昨天宴会都用完了,晚一年上学也没什么的。」
嫂子在一旁阴阳怪气说:「弟妹是没怎么工作的,哪里知道钱可不好挣啊。」
我反讽:「是啊,毕竟我也没人养着。」
话刚出口,我就看到霍齐的眼神冷了下来。
「张芬玉,你别在这儿撒泼!我跟昭月没啥,你别瞎想!」
苒苒拽着我的衣角,小声说:「妈妈,我不去上学也没关系的。」
一股心酸涌上来,我蹲下身紧紧抱住她。
我抹了把眼泪,低头亲了亲苒苒的发顶:
「傻孩子,不上学怎么行?妈妈一定会让你去的。」
霍齐冷哼一声,摔门而去。
苒苒抱住我的腿,小声问:「妈妈,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?」我
我喉咙哽得说不出话,只能摸着她的头,硬挤出个笑:
「不会的,妈妈在呢。」
可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。
中午,秦昭月带着美美出去买衣服。
回来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,嘴里还哼着歌。
美美手上攥着根新买的棒棒糖,冲苒苒晃了晃,得意地嚷:
「穷鬼,连糖都吃不起吧?」
苒苒低头抠着手指,眼眶红了红,没吭声。
我气得胸口发颤,站起来瞪着秦昭月:「你教出来的好女儿。」
她翻了个白眼,嗤笑一声:
「哎哟,弟妹,你可别跟我撒气,孩子嘴笨,不会说话。」
「都是霍齐惯坏了,你要骂呀就骂霍齐好了。」
我攥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,疼得我脑子清醒了点。
我深吸一口气,抱起苒苒,扭头就往外面走。
秦昭月还在门口站着,一脸看好戏的表情,见我要出去,假惺惺道:
「弟妹要去哪儿啊?要不要骑我的自行车?」
我没理她,抱着苒苒一路冲到厂区。
既然他什么都不肯给,那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。
不知道是不是我幸运,刚进厂区就看到他们在广场开会。
人群熙熙攘攘,霍齐站在人群中,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领导讲话。
我脑子一热,鼓足勇气抱着苒苒就冲上了演讲台。
4.
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,我抱着苒苒跪了下来,声音哽咽地喊道:
「领导,我求你给我做主啊!」
人群顿时沸腾了,窃窃私语声四起。
霍齐脸色惨白,跌跌撞撞地从人群里挤出来,上来就要拽我:
「芬玉你干什么!跟我回去!」
但我紧紧抱住苒苒,哭着对领导说:
「领导帮帮我吧,我是霍齐的妻子,求你把他这些年的工资还给我吧,我和孩子实在过不下了!」
众人议论纷纷。
「什么?她才是霍齐的妻子,那秦昭月不是他相好吗?」
「听说为让秦昭月进厂当文员,他可是连续请了厂长一个月的中饭呢。」
「呸!搞破鞋,早几年他们都得吃花生米!」
领导脸色也不好看,让人拉开霍齐,温和地扶起我说:
「成技术员的工资都按时发放的。不存在拖欠。」
我哭得更凶了,抹着眼泪哽咽:
「可我这一年多真的一分钱都没收到!」
「我一生产完就出去打工,我的小儿子因为我没奶水,活活饿死了,他才不到百天啊!」
一提那个夭折的孩子,我嗓子像被堵住,疼得直抽气。
底下有几个当妈的,眼圈红了,狠狠瞪着霍齐骂:
「这男人还是人吗?自己孩子都不要了!」
「明明工资不低,还一分不给妻子!」
「就是,畜生不如!居然在外养姘头!」
我哽咽着开口:
「各位工友,今天我张芬玉豁出这张脸不要,也要为我和孩子讨个公道!」
「我家霍齐,成技术员,他明明有工资,为什么只照顾寡嫂母女,让我的孩子会活活饿死?!」
此话一出,全场寂静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,聚焦在苒苒那张苍白的小脸上。
几个平日里和霍齐不对付的男同事阴阳怪气起来:
「成技术员的工资不是都按时发放的吗?难不成是藏起来养小情人了?」
「啧啧啧,看来咱们厂里的高材生私德不行啊。」
霍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指着那几个男同事怒吼:
「你们他妈的少胡说八道!」
「秦昭月是我寡嫂,我答应了我大哥要好好照顾她们孤儿寡女,我并不是在和秦昭月乱搞男女关系!」
「我哥是烈士!是救火英雄!他的妻儿我多照顾一点怎么了?」
众人一听,面露歉意。
就连本来想对霍齐问责的领导都谴责地对我说:
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,你丈夫照顾烈士遗孀这是好事。」
「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,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污蔑他呢。」
霍齐趁机上前一步,伸手就要拉我,嘴里还低声哄着:
「行了,别在这丢人现眼了,跟我回去。」
我紧紧抱着苒苒,浑身颤抖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「你要照顾寡嫂她们我没意见,可你凭什么和她住在洋房里,却让我和孩子挤在漏雨房里?」
「就连我好不容易攒的苒苒上学的钱你也要拿去给美美办生日宴。」
「我是没什么关系,但是孩子是你亲生的,求你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吧!」
我哭得凄惨,在场的人没有不动容的。
我哽咽着继续说:「难道担当是要牺牲掉我和孩子吗?」
「我的一个孩子已经死了,我只想求我另一个孩子的活路。」
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:
「再照顾嫂子,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媳妇和亲生孩子饿死吧?」
霍齐猛地扭头,恶狠狠地瞪向人群。
领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他咳嗽了一声,沉声说道:
「霍齐,这是怎么回事?你有什么解释吗?」
霍齐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。
「芬玉,你这是在逼我!你知不知道昭月母女过得有多艰难?」
「她们没了丈夫,没了父亲,我多照顾一些怎么了?你至于这样咄咄逼人吗?!
我深吸一口气,强忍着泪水说:
「明明寡嫂有大伯哥的安葬费和抚恤金,就算没有你,也不见得会差。」
「霍齐,你摸着良心说,你对得起我吗?对得起两个孩子吗?」
「我嫁给你八年,为你生儿育女,操持家务,」
「你却因为一个所谓的‘责任’,让我和孩子活活受苦!」
「我现在只求你把属于我们的钱拿回来,这过分吗?」
我抹了把泪,抬起头,目光死死锁在刚从厂区门口走进来的秦昭月身上。
她穿着件新裁的呢子大衣,手上拎着个皮包。
我心里的火「腾」地一下窜了起来,高声喊道:
「嫂子,不如你来说说,我丈夫的钱到底花哪儿去了?」
5.
所有人都齐刷刷转头看向秦昭月。
她脚步一顿,脸上的笑僵住了,眼神慌乱地扫了我一眼。
又赶紧去看霍齐,像是在求救。
我抱紧怀里的苒苒,继续说:「你们住在城西的金色家园,一个月物业费就要两千。」
「而我和苒苒,只能蜗居在城东的破瓦房里,吃顿肉都吃不起。」
「霍齐,你说你是为了照顾烈士遗孀。」
「那我问你,你给秦昭月买名牌,让所有人觉得你们才是夫妻,这也是照顾的一部分吗?」
领导皱起眉头,目光在我和霍齐之间来回扫视。
「霍齐,秦昭月,你们跟我来办公室。」
领导的声音沉稳而严肃,「张芬玉,你也一起来。」
我抱着苒苒,跟在他们身后,走进了办公室。
办公室里的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。
领导坐在办公桌后,表情严肃地说:
「霍齐,事情到这个地步,你必须给个说法了。」
霍齐咬紧牙关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「照顾烈士遗孀是好事,但不能以牺牲自己妻儿为代价。」
领导严厉地说,「你的行为,已经不仅仅是照顾了,而是...」
他没有说完,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。
霍齐低着头,沉默不语。
虽然现在改革开放,对抓作风没这么要紧,但是还是有影响的。
「从今天起,你每个月的工资直接打入芬玉的银行卡。」
领导说,「另外,你得写一份保证书,保证今后会履行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。」
霍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,但在领导的威严面前,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他还保证过几天就把秦昭月母女送回草原,今后好好和我过日子。
我抱着苒苒,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这样的安排,或许是目前最好的结局了。
我只是想要争取属于我和女儿应得的。
不想再像前世那样挨饿受冻,看着女儿因营养不良而病倒。
这时,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。
秦昭月冲了进来。
她哭喊着,声音凄厉而尖锐,「霍齐!」
「我一个寡妇离了你怎么活?你让我和美美怎么活?」
她说着,突然转向我,双膝一软跪在地上,对着我「邦邦」地磕头。
「弟妹,你也给我一条活路吧!」
她哭得声嘶力竭,「我一个人回草原我根本活不下去!」
「我知道你看不惯我,我住在家里的杂物间行不行?求你了,别赶我走!」
我愣住了。
我转头看向霍齐,发现他眼中满是心疼。
虽然碍于领导在场没有行动,但他双手握得死紧,指节泛白,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。
在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了。
我的丈夫的心,永远回不来了。
无论我做什么,说什么,他心里装的都只有秦昭月和她的女儿。
我惨然一笑,转向领导:「领导,我想离婚。」
这句话一出,办公室里瞬间寂静得可怕。
领导和霍齐都愣在原地,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提出离婚。
而跪在地上的秦昭月却停止了哭泣。
我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,但很快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。
「芬玉,你别冲动。」
领导皱着眉头劝说,「苒苒还小,你现在也没工作,离婚后日子会很难过的。」
「为什么要离婚?」
霍齐从震惊中回过神,「我和昭月之间什么都没有,你别胡思乱想!」
我转过头,直视着他的眼睛:
「真的什么都没有吗?你敢对天发誓吗?」
霍齐的手僵在半空中,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来。
领导叹了口气。
「芬玉,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。」
我把怀里的苒苒抱得更紧了些:
「没什么好商量的了。」
「这样心里都是别人的丈夫,要了和没要没什么区别。」
「那就离!」
霍齐突然暴躁地喊道,「反正你一直这么不讲理,这么自私!」
说着,他又下意识地看向秦昭月。
秦昭月适时地抽泣了一声,用手帕擦着眼泪。
「既然要离,就把房子卖了分钱。」
我心里一阵发冷。
这房子是我们结婚时买的,首付还有我爸妈的一半。
现在他要卖掉,无非是想给秦昭月在城里买房。
「可以。」
「但是你得给苒苒一笔抚养费,而且每个月按时付生活费。」
霍齐答应得很痛快,「抚养费每个月我给500生活费。」
我冷笑,「你在开玩笑?」
「你的工资一个月三千,才抽出这么点?你给秦昭月买条裙子都不止这个数!」
「那你想要多少?」
霍齐不耐烦地说,「你别太过分!」
我寸步不让,「卖房子的八成给我,抚养费每个月1000。」
「否则,我就把你们的事情登大字报上去。你不是最在乎面子吗?」
霍齐的脸色变了又变。秦昭月在一旁急得直跺脚,却不敢说话。
最后还是领导出面调解:
「霍齐,这个条件很合理。你也得为苒苒想想。」
霍齐咬牙切齿地答应了。
他现在看我的眼神,就像在看一个仇人。
6.
拿到钱时,我还感觉不真切。
这些年来的辛酸、委屈和无助,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慰藉。
我抱着熟睡的苒苒,站在银行门口,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。
厂里的领导见我可怜,正好兄弟厂还缺女工,就推荐我去了。
我心存感激,却也忐忑不安。
毕竟,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适应。
许是领导说了好话,我一进厂就有了一个小单间的宿舍。
房间虽然简陋,但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。
我抱着苒苒有些不好意思,觉得自己受之有愧。
厂销售经理却摆摆手说:
「你不用这样,要不是你会俄语还不一定能有这样的小单间。」
「我们厂缺翻译缺得紧,你安心住吧。」
我心里一暖,连声道谢。
把苒苒安顿好后,我躺在床上,连日来的紧绷,让我睡了一个好觉。
第二天一大早,我就开始了新的工作。
翻译工作比我想象中要简单很多。
我的工作来说,基本都是接待外宾购买厂里的布料时做翻译。
这个活我干得很得心应手。
毕竟在村里曾经有很多俄国人,口语上我并没有什么生疏。
日子似乎好起来了。
然而,一个星期后,霍齐找上门来。
「芬玉,我们能谈谈吗?」
他站在门口,脸上带着我熟悉的那种假惺惺的笑容。
我冷冷地看着他:「有什么好谈的?」
他叹了口气:「我知道我做错了,但是为了苒苒,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?」
我看着他这副嘴脸,心里一阵恶心。
「霍齐,你觉得可能吗?」
「苒苒现在需要的是稳定的生活和爱护,而不是你这个爸爸。」
「你要是真关心苒苒,就按时把抚养费打过来。」
「但是想让我跟你和好,绝无可能。」
霍齐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。
「张芬玉,你当真这么绝情?」
「不顾及一点夫妻之情?」
我冷笑一声:「霍齐,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,你配谈夫妻之情吗?」
「当年你妈病重,是谁伺候她吃喝拉撒?」
「你爸摔断腿,是谁床前床后照顾?」
「更别提怀孕的时候,你三天两头不着家,我被你推倒难产一个人爬去医院时你在哪里?」
「现在你倒想起夫妻之情了?」
「晚了!」
霍齐脸色铁青,拳头攥得紧紧的,却又不敢发作。
「芬玉,以前是我不对。」
你给我一次机会,也给你和苒苒一次机会。」
「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对待你们母女……」
他语气诚恳,甚至带着一丝哀求。
我却不为所动。
「请你离开。」
说完,我不再看他,低头逗弄着苒苒。
霍齐站在门口,进退两难。
最终,他还是走了。
没过几天,我就从同事那里听说了些有意思的事。
原来秦昭月那个文员的工作被辞退了,霍齐在厂里也挨了处分。
霍齐想让秦昭月拿出抚恤金买房,结果秦昭月支支吾吾说没钱了。
两人为此大吵了好几天,霍齐天天带着伤来上班。
还因为这几天的事被人嘲笑是「当代通奸王」。
工作也是一塌糊涂,整天心不在焉。
秦昭月见状,开始怂恿他跟人下海经商。
但是没有本钱,霍齐只能四处借钱。
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来找我「复合」,原来是把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。
不过让我意外的是,霍齐后来再也没来找过我。
听说他遇到个大老板,说一个月能赚万八千,不需要多少启动资金。
霍齐立刻就在厂里辞了职,扬言等赚了钱要把厂子买下来。
工友们听了都觉得不太真实,但还是有几分羡慕。
没过几天,霍齐就带着秦昭月母女去了香江。
我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但是想到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再理会。
7.
几个月过去,我的生活开始步入正轨。
在纺织厂,我的俄语翻译工作得到了领导的赏识。
不仅接待外宾的工作做得出色,我还帮厂里翻译了一些重要的技术资料。
为厂里引进新设备立了大功。
厂长直接提拔我做了外贸部的副主管,工资一下子翻了一倍。
虽然没有霍齐每个月打来的抚养费,但是并不大紧。
我终于能够把苒苒送进一所师资力量雄厚的小学。
这是我做梦都想给她的教育环境。
每天晚上,看着女儿专注做作业的小脸,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
命运终于对我们母女俩好一点了。
「妈妈,我今天考了满分!」
苒苒举着试卷,蹦蹦跳跳地跑来。
「真棒!」
我蹲下身紧紧抱住她,「今晚我们吃你最爱的红烧肉庆祝一下!」
敲门声响起,打断了我们的谈话。
「谁啊?」我皱着眉走向门口。
门外站着的人让我惊得后退一步——霍齐。
但这个霍齐和几个月前意气风发要去香江发财的那个判若两人。
他脸色蜡黄,眼窝深陷,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衬衫,甚至还有些异味。
「芬玉...」
他声音嘶哑,眼中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绝望,「能让我进去吗?」
我挡在门口没动,冷冷地看着他:「有事?」
「我...我遇到点麻烦。」
他搓着手,目光游移,「那个香江的大老板是个骗子。不仅骗走了我借来的钱,还让我背上了高利贷...」
我冷笑一声:「所以呢?找我干什么?」
霍齐低着头:「昭月...她带着美美跑了,还带走了剩下的钱。」
「我现在无处可去,那些讨债的人会杀了我的...」
我抱着胳膊:「所以呢?找我有什么用?」
霍齐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「芬玉,我知道我不值得你帮忙,但是看在我们曾经...」
「不。」
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,「我不会再为你付出一分钱。你走吧,别再来找我们。」
霍齐一把抓住我的手臂:「芬玉,就当是为了苒苒!我是她爸爸啊!」
「滚。」
「我和苒苒的生活好不容易安稳下来,不需要你来搞乱。」
我用力关上门,但霍齐像疯了一样拍打着门:
「芬玉!求你了!我真的走投无路了!」
我充耳不闻。
第二天一早,我刚打开门准备送苒苒上学,却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。
秦昭月和她女儿美美。
秦昭月脸色苍白,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。
美美怯生生地躲在她身后,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。
「有什么事?」我冷冷地问。
秦昭月咬了咬嘴唇:「芬玉姐...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...」
我冷笑:「怎么?跑路没跑成?」
「芬玉姐,那些讨债的人找上我们了...」
秦昭月的声音颤抖着,「他们威胁说如果霍齐不还钱,就...就会对孩子下手...」
说着,她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苒苒,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暗示。
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,心里一阵发冷。
我一把将苒苒拉到身后,狠狠瞪着秦昭月。
她这番暗示无非是威胁我,如果不帮忙,讨债的人可能会伤害到苒苒。
「你什么意思?」我声音冰冷,「想用孩子威胁我?」
秦昭月连忙摆手:「不不不,芬玉姐,我不是那个意思!我只是...我只是想让你帮帮我们...」
她一边说着,一边用手搂住美美,眼神里满是哀求。
「我凭什么帮你?」我反问道,「霍齐欠的钱,凭什么让我来还?」
秦昭月哽咽着:「芬玉姐,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,但是...但是美美是无辜的啊!她才五岁啊!」
「芬玉姐,求你了!只要你能帮我们渡过难关,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扰你和苒苒的生活!」
「滚。」
我咬牙切齿地说,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。」
秦昭月脸色一变:「芬玉姐,你别误会,我只是...」
「够了!」
我打断她,「你们这对狗男女把钱花没了,现在又想来祸害我们母女?门都没有!」
我立刻报了警,并给苒苒请了一周假。
这段时间,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她,连上班都带她去。
同事们都很理解,还轮流帮我照看。
一周后,我接到了警方的通知让我去警局。
「张同志,你的前夫霍齐的尸体在城东一条小巷里被发现了。」
「凶手已经抓获,是那群高利贷人员。他们供认是在追债过程中失手打死了霍齐。」
警官顿了顿,「另外,秦昭月和她女儿已经被他们转卖到外省了。」
「因为涉及的地区太多,解救工作可能需要一段时间。」
我听着警官的话,心里五味杂陈。
果然还是天理昭昭,上一世我和孩子凄惨的一生,如今变成了他们。
走出警局时,阳光明媚。
我眯起眼睛,恍惚间居然已经到了春天。